1952年10月,毛泽东视察黄河时提出:“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资料图片)
2021年5月13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在南阳市淅川县乘船考察丹江口水库。(新华社发)
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陈会君 胡弦 许应锋
8月31日清晨,北京市海淀区居民黄刚拧开水龙头,接水、烧水、泡茶,水质清澈,茶味纯正。
黄刚已在京学习工作近20年。他回忆说,刚来时,烧水壶用久了容易结水垢。
今年,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迎来通水10周年。
现在,首都人民每3杯水中,就有2杯来自丹江口水库。
有了这杯“南水”,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沿线1亿多人不再为饮水发愁,许多地方告别长期饮用高氟水、苦咸水的历史;
有了这杯“南水”,华北受水区通过生态补水,多地浅层地下水位至少上升1米,滹沱河、白洋淀等一大批河湖重现生机;
有了这杯“南水”,京津冀协同发展、雄安新区建设、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等重大国家战略有了持续水资源保障。
一杯“南水”,民生之水、生态之水、发展之水。
一张蓝图绘到底
这个“伟大而浪漫的畅想”几乎贯穿了整个新中国史,终于建成正在润泽一亿多人的世纪工程
8月19日傍晚,湖北日报全媒记者来到位于十堰市的丹江口水库。这里湖面澄澈,是“南水”的“水井”所在地。
最早谋划这杯“南水”的,是毛泽东主席。
十堰市博物馆,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记录着领袖的雄韬伟略。
“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行走黄河岸边,面对干旱焦渴,毛泽东主席说。这一天是1952年10月30日。
4个月后,毛主席视察长江,从武汉顺流而下,借水的事始终萦绕心头。水源地选在哪里?主席摊开地图,将目光投向长江最长的支流汉江,手中的红蓝铅笔,落到了汉江和丹江的交汇处。
回顾这段历史,习近平总书记感慨:“毛主席这个伟大而浪漫的畅想,是有科学根据的。建设新中国的奠基工程中,水利占重要位置,治国先治水。”
1958年9月1日,一声炮响,10万建设大军战天斗地、移山填海,拉开建设丹江口大坝的序幕。
从这一刻开始,不管国内外形势如何变化,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挑战,把这一伟大畅想变为现实的步伐从未停歇。即使发生三年自然灾害、中苏关系破裂苏联专家撤走……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也始终在推进。
十堰市博物馆社教部副主任张瑞告诉湖北日报全媒记者:“最开始,指挥部设在一条采砂船上,干部、工人睡河滩,后来才有了油毡草棚。”
1967年,大坝下闸蓄水。1974年,丹江口水利枢纽一期建成。
水蓄起来了,如何调到北方?
时间来到1980年7月22日,邓小平视察丹江口水利枢纽。从此,关于调水的研究和论证,伴随改革开放的进程不断深化。
2002年,南水北调整体规划出炉,确定东、中、西三条线路,规模之大、涉及面积之广、覆盖人口之多,史无前例。
2003年12月,中线工程启动。数十万建设者矢志奋斗,一座座庞大的“水上立交”横空出世,或上天跨淮河,或入地从河床下穿黄河,攻克了一个个世界级难题。
2014年12月12日,中线工程通水。世界规模最大的渡槽群、遍布沿线的自动化设备,让相隔千里的长江、淮河、黄河、海河连在一起,构建起新时代中国大水网。
通水10年间,中线工程累计调水超过660亿立方米,相当于一个半三峡水库的蓄水量。
从“伟大而浪漫的畅想”到“一泓清水北上”,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建设几乎贯穿了整个新中国史。
水运连着国运。今天的中国,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入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
湖北省社科院经济所所长叶学平感叹:“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初心和使命,决定了南水北调必然一张蓝图绘到底。”
集中领导一盘棋
重塑地表江河,没有出现生态恶化,换来的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心系这杯“南水”,2021年5月13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中线工程陶岔渠首。水,从这里流出丹江口水库,流向北方。
端起一杯新打上来的水库水,总书记迎着光看了又看,笑着说:“‘水龙头’水质不错!”
人类文明的发展,始终与大江大河相依相伴;优于水而兴,忧于水则衰。
南水北调,重塑地表江河。在古老大地构建的这张新水网,如何生生不息地运转下去?
8月20日,十堰市南水北调水源区保护中心。21年来,一直在这里工作的苏道伟告诉湖北日报全媒记者:“调水,绝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一调了之。”
丹江口水库位于汉江中上游,截取一部分汉江水北上,汉江下游包括国家重镇武汉的用水怎么办?
早在通水前,“引江济汉”作为中线工程重要补偿工程就已同步实施。从长江荆州段至汉江潜江段,开挖一条人工运河,实现长江水首次反哺汉江,满足了汉江中下游供水、灌溉需要。
随着北方用水需求的增加,2022年7月7日,南水北调后续工程首个重大项目“引江补汉”工程开工。这次是从长江三峡库区引水入丹江口水库大坝下游,工程建成后,中线平均年调水量将由原来的95亿立方米,增加至115亿立方米。
苏道伟总结:“全国一盘棋统一调度,既保证了北方稳定的输水量,又有效应对了调水之后汉江中下游水量减少的矛盾。”
除了水量,水质也是南水北调的一大关键。
为了确保“一泓清水永续北上”,10年来,十堰市累计投入资金300多亿元治水管水护水。
曾经,“百里万箱下汉江”是丹江口市的一大盛景。中线工程通水后,库区12万只网箱被全面取缔,全市万余名渔民“洗脚上岸”。
依托卫星监测、无人机巡航等,去年成立的十堰市丹江口库区水质安全保障指挥中心,用“一张网”对全市的支沟、管网、重点企业进行监测。
如今,通过开展小流域综合治理,以水系为脉络划定“治理网格”,十堰彻底消除城区79条黑臭水体,官山河、犟河、剑河、泗河、神定河等五河治理经验被列入全国典型。
一杯“南水”,从丹江口水库出发,经过15天流淌抵达北京。沿线受水的26个大中城市,有的在干渠边建生态保护项目,打造生态走廊;有的对地下水污染防治进行精准管控,实现农村黑臭水体“动态清零”;有的对境内河段实施修复,让荒滩变湿地……
曾经惠及埃及一亿多人口的阿斯旺大坝,随着时间推移,成为尼罗河上的一把“双刃剑”,造成地面沉降、土地盐碱化、水质恶化等一系列生态环境问题。
南水北调,改造自然并顺应自然。中线工程通水10年,一条高水平生活带、景观带、生态带正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原湖北省南水北调办主任郭志高说:“南水北调经受住生态考验,没有党的集中统一领导、没有全国一盘棋的系统调度,这一切很难实现。”
同行同向一条心
饮水人没有忘记“掘井人”,而付出巨大牺牲的“掘井人”,又主动当起“守井人”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通水19天后,习近平总书记在2015年新年贺词中送出了特别的问候:“沿线40多万人移民搬迁,为这个工程作出了无私奉献,我们要向他们表示敬意,希望他们在新的家园生活幸福。”
63岁的王瑞权,就是为了这杯“南水”而离开故土的移民,而且先后移民两次。
1965年,丹江口大坝建设,3岁的他随父母外迁至襄阳宜城。故土难离、乡情难却。临行前,有人捧一把故乡的土,有人在亲人的坟头长跪不起,有人三步一回头……大坝蓄水后,2000多年的古均州城长眠水底。
高中毕业后,王瑞权返回丹江口,先是走街串巷卖冰棍,后来在三官殿街道马湾村办食品加工厂和服装加工厂,还盖起了两层小楼。
2005年,为确保“南水”顺畅自流进京,丹江口大坝开始加高。竣工后,水库正常蓄水水位从157米提升至170米。这期间,马湾村需整村搬迁,纵有万般不舍的王瑞权咬牙第一个签字,拆掉房子和工厂。“国家重点工程,不能因为哪一个人影响大局。”他说。
2014年,王瑞权受邀参加中线工程通水活动。北京的哥听闻他是水源地移民,怎么也不肯收他80元打车费。
吃水不忘“掘井人”。为回报库区人民作出的巨大牺牲,北京市10个城区(含开发区)与十堰市各县市区及开发区,建立长期对口协作关系。10年来,北京市累计援助资金22.5亿元,54家在京企业落地十堰。
受水地获得实惠,供水地的发展也没耽误。北冰洋饮料、燕京啤酒这些北京来的企业,把优质水转化成了好产品,库区自己也推出了“武当山”天然水品牌。通水10年间,十堰市地方生产总值增长近一倍,这里的绿水青山正在变成金山银山。
京堰两地,同心筑梦,而湖北的武汉市、黄冈市、潜江市等9个市州,纷纷向丹江口库区移民敞开怀抱,拿出好的土地、好的政策,为他们建设新的家园。
武汉市长江新区六指街道新博村,移民陈健峰开着农家乐,取名武州农庄——“武”代表新家武汉,“州”是纪念老家均州古城。陈健峰告诉湖北日报全媒记者,这个名字代表移民的心愿——既不忘来时路,更期待过上好日子。“有当地政府帮扶,农庄经营顺利。大家想方设法为我们排忧解难,最近正打算将农庄重新装修。”他说。
一杯水,一条心。
为了让这杯“南水”永远清甜,湖北和十堰人民把守水护水当成“天大的事”。从通水那天起,十堰人民完成从“掘井人”向“守井人”的转变,10年来先后涌现250个守水护水志愿服务团体。
63岁的蒋德新曾经是丹江口市的一位渔民,2019年,他“上岸”成为一名“守井卫士”,每天驾船在汉江水面巡查,检查河道卫生状况,清理沿岸垃圾。如今,他的队伍已从最初的16人发展到186人。
8月13日,全国生态日到来之际,习近平总书记在给库区的环保志愿者的回信中说:“得知十年来越来越多库区群众加入志愿服务队伍,用心用情守护一库碧水,库区水更清了、山更绿了、环境更美了,我很欣慰。”
入夜,记者漫步汉江之畔。江水蜿蜒,老人们摇扇听涛,孩童们戏水踏浪。巍峨的丹江口大坝像一弯臂膀,护佑子孙。
记者:陈会君 胡弦 许应锋
来源:湖北日报